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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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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後。

港口城市向來都是交通要塞,雖然離首都很遠,但也有著繁鬧的景象。

傍晚時分軍用航船停泊在碼頭,負責巡邏的將士們三三兩兩的下船,享受著難得的休閑時刻。

淩靖走在最後面,嘴裏叼著一根煙,海軍制服穿在他身上歪歪扭扭的,一股子生野的痞氣全然不加掩飾。

他倚著欄桿,瞇著眼看其他人都走向了不遠處的紅燈區後,才往後瞥了一眼。

“小飛?小飛呢?”

“別跟叫小貓小狗一樣叫我。”

李飛舟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,別人在外面總想靠著海軍制服來吸引女人的濡慕,可他偏偏不喜歡,回回下船都要先換一套便服。

這座城市靠海,空氣潮濕又清爽。

李飛舟穿了一件單薄的灰色上衣和休閑褲,帽子下面的頭發擋住了一些眼睛,卻還是能看到瘦削蒼白的臉頰與抿起來的嘴唇。

走到淩靖身邊他就被勾住脖子,因為過大的力道微微踉蹌了一下。

少將是一年前加入的,是在某次他們和今天一樣下船找樂子的時候突然出現的,淩靖把他帶上船,說他叫黎飛。

起初他們對於這個空降兵感到很不服氣,私下裏沒少說過壞話,但是後來對方表現出來的優秀能力讓他們刮目相看,最後也逐漸接受了他的存在。

紅燈區就在靠岸的地方不遠處,方便船艦上的人下來放松,淩靖邊勾著李飛舟的脖子走,邊叼著煙看路邊的男男女女,嫌棄道。

“好像和上次來也沒有什麽變化嘛。”

幾個小時後,他們回到了船上。

船上的員工房間簡潔又窄小,只有床和桌子,以及小的洗漱間。

“這次返航後我要回首都一趟,你跟我一起吧。”

李飛舟寂靜了幾秒,然後閉著眼低聲回答說。

“我不去。”

“不去怎麽行,好歹也是我把你撿回來的,你當然要跟著我了。”

淩靖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會這麽回答,面不改色的回絕了他,最後板上釘釘的爽快道。

“行,那就說好了。”

他立起身就要出去,又聽李飛舟忍無可忍的,聲音嘶啞的說。

“我說了我不去!”

短暫詞語中流露出來的強烈排斥讓淩靖停下了腳步。

淩靖收回了飄遠的心緒,轉過身來看著李飛舟,想了想說。

“哎呀,你怕什麽啊,我好歹也是一個上將,誰敢跟我搶人?”

摸了摸下巴後他又笑嘻嘻的補充道。

“而且沒你的話我得多無聊啊,放心,我從不毀約的。”

他答應收留李飛舟,就是把他納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,除非李飛舟主動走出去,否則他不會食言的。

說完後他沒等李飛舟再次拒絕就走出去了。

返航後他們就回首都了,淩靖並不是因為公事,而是因為私事不得不回來的,因為他的父親去世了。

淩家的情況比較覆雜,總之根基龐大但是烏煙瘴氣的,淩靖也是因此才跑去遠遠的海上找了個清凈,不過身為掌權人的父親去世是家族裏重大的一件事,於是他在得知消息後只能盡快趕回來。

實際上他對父親沒有什麽感情,對整個家族也沒感情,看到黑白照片裏威嚴的男人也只是想著這張照片選的不太好,嘴角的皮膚都耷拉下去了。

他咬著煙立在遠處,和靈堂裏的一群兄弟姐妹們好像隔了一道屏障,正琢磨著是否一會兒就能離開時,忽然見有一輛黑車又開了過來。

家族裏人人為了表示自己的情真意切,淩晨就開始在靈堂裏跪著了,因而這個時候才來的人便引起了淩靖的註意力。

司機恭恭敬敬的打開了後門,先見一根雕花的木頭拐杖抵住了地面,然後才是鋥亮的皮鞋與黑色的西褲。

但是與拐杖格格不入的是,下車的人並非是白發蒼蒼的老頭,而是一個身材高大,約莫三十左右的俊美男人。

他的輪廓深邃,看起來有混血的血統,面容生得極好,只是嘴唇蒼白,眉眼間也凝著揮之不去的陰郁與暴戾,看起來讓人不敢接近。

淩靖楞住了,然後走了過去,意外的叫道。

“小叔?”

這是他的小叔沈甫,是母親那邊的親戚。

其實不應該叫小叔的,不過他和淩靖母親也不是親血緣,究其種種就因為年紀的關系稱了一句小叔。

沈甫年輕的時候瘸了一條腿,幾乎都坐在輪椅上,性格也喜怒無常。淩靖小時候見過他幾次。

但是對於還算有點血緣關系的淩靖,他的態度也算溫和,只是後來沈甫搬到了更加僻靜的地方,淩靖就沒怎麽見過他,後來才知道他不知為何出國了。

盡管他和沈甫有十幾年的時間沒有見了,但沈甫的相貌好像與之前並無變化。

下車後司機就取出了輪椅,沈甫走了幾步後坐在輪椅上,面無表情的由司機推著往前走,聽到淩靖的聲音後輪椅停下了。

沈甫看著淩靖,然後很快想了起來,神色不變道。

“恩。”

“小叔,你怎麽過來了?”

淩靖的父親有過很多任妻子和情人,並且他會把所有血脈都接到大宅裏,淩靖的母親是他短暫的一任妻子,只生下了他一個孩子。

不過母親和娘家人的感情也不是很好,所以在淩靖的印象裏除了沈甫見過幾次,其他的人他全都沒有見過。

因為這一點稀薄的聯系,淩靖看到沈甫出現還是挺高興的,沈甫倒是對什麽都很冷漠,只說。

“參加葬禮。”

淩靖點了點頭,和他也沒什麽好聊的,正思考著道別後離開時忽然又聽到他開口說。

“一會兒你跟我回家一趟,找到了一些你母親的東西。”

淩靖楞了楞,然後答應了。

沈甫也沒有在這裏待太久,只是在面子上客套的停留了幾分鐘後就準備走了,淩靖和他坐在車的後座,瞥見他正閉目養神,於是自己拿出手機玩。

他習慣了常年在海上漂泊,拿著手機也沒有興趣,只是想到在酒店待著的李飛舟就發了個信息過去,說自己會晚點過去。

李飛舟過了一會兒才回覆。

【恩。】

冷淡又簡短的話語讓淩靖撇了撇嘴,盯了這一個字幾秒後才收起手機。

沈甫以前是自己獨居的,後來才搬回到了本家,傭人在收拾屋子的時候偶然找到了一些淩靖母親的舊物,他原本打算都丟掉,不過現在遇到淩靖後索性就給了他。

在嫁給淩靖父親之前,淩靖母親都住在這座本家老宅裏,所以舊物都是什麽喜歡的東西或者日記本,只是時間過得太久剩的不多,一個小木盒就裝滿了。

淩靖正要離開,客廳裏的沈甫不知想到了,睜開眼看著他。

“留下吃晚飯吧,我有事和你說。”

話雖然是詢問的,但語氣不容置疑。

淩靖下意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,陰沈沈的好像要下雨了似的,猶豫一下後他問。

“小叔,我是跟朋友一塊兒過來的,他自己孤零零的,能讓他也過來一起吃晚飯嗎?”

他並不擔心李飛舟不能照顧好自己,是因為這是李飛舟所排斥的首都,所以他想著盡可能的和他待在一起讓他安心一些。

沈甫並沒有在意,答應後就派人按照淩靖的地址去接人,淩靖也打電話和李飛舟說了一下,起初李飛舟並不願意見其他外人,但最後還是答應了。

接人的車輛回來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,沙沙的聲響籠罩在靜寂的客廳裏,沈甫坐在輪椅上看著報紙,淩靖則細細看著母親留下來的舊物。

聽到車輛行駛進來的聲響後,淩靖就起身出去了。

他立在門口看著李飛舟撐傘走了進來,壓低聲音笑著解釋。

“裏面是我小叔,有點事要和我說,所以咱們晚上一塊吃飯。”

李飛舟低頭把傘收了,然後遞給一旁的傭人,又順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才擡頭看他。

白皙的面容被雨水浸潤過似的泛著冷瓷的白,漆黑的眼眸也顯出了一絲鋒銳。

淩靖想要摸摸他的頭,但還是放下了,轉過身他才看到沈甫放下了手中的報紙,看了過來。

這是在淩靖的印象裏沈甫極為罕見的專註目光,陰郁沈沈的面容竟然也帶起了奇異的笑意,唇角微微翹了起來,在昏暗的雨夜裏,在明亮靜寂的客廳裏盯了過來。

淩靖分辨了一秒才發現他並沒有在看自己,而是在看自己身側的李飛舟。

沈甫的眼裏仿佛泛著莫名的光芒,炙熱的卻讓人心底發寒,猶如毒蛇般一旦盯上了就會糾纏到窒息。

輕柔的聲音好似被雨水鍍了一層至寒的外殼,直直的沖向李飛舟的同時,連旁邊的淩靖也感到了頭皮發麻的心驚。

“這孩子真漂亮啊。”

少年的李飛舟青蔥如樹,皮膚白皙,臉頰上的青紫傷痕便愈加觸目驚心,攥緊的指節上也還沾著鮮血。

他立在花叢裏,腳下是幾個哎呦哎呦叫喚的優質alpha。

漆黑的眼眸裏溢出了稚嫩的警惕,如同一匹兇狠的小狼,一旦有誰敢闖進他的領域,他就會不顧性命的將對方撕碎咬爛,哪怕自己到最後也遍體鱗傷。

被這起爭執吸引而來的親戚們慌忙跟花叢的主人道歉,坐在輪椅的男人年輕又陰鷙,目光落在李飛舟身上的時候卻好像用力咬了他一口,奇異的笑容也讓年少的他感到下意識的畏懼。

男人看著他,微笑的感嘆道。

“這孩子真漂亮啊。”

不知道是哪個親戚用力推了一下他的後背,壓低聲音催促道。

“李飛舟!快跟沈先生道歉啊!”

李飛舟的身形晃了一下又穩穩立住,他抿了抿嘴唇,沒動,依然又兇又冷的瞪著對方。

被稱為沈先生的男人壓根沒有理會諂媚又謙恭的那些人,他一直專註的盯著李飛舟,如同欣賞藝術品似的欣賞著他一身狼狽卻絲毫無損的漂亮模樣。

這是個alpha,但也是格外漂亮的,少年alpha。

沈先生自從說完第一句話後就沒吭聲,片刻後他伸出蒼白如紙的手,如同招呼小貓似的輕輕揮了揮,看著李飛舟柔聲說。

“乖孩子,走近點。”

李飛舟依然一聲不吭的立在原地,遲疑著沒有動。

但是身後圍過來的親戚們,那些自從他父母雙亡後就如同踢皮球似的不願意管他的親戚們,此刻卻急切的按住他的肩膀,然後朝著那個沈先生的方向用力一推。

單薄瘦削的少年李飛舟被踉蹌的推到了坐著輪椅的男人面前,猶如被推進了萬劫不覆的深淵。

客廳裏一片死寂。

自從沈甫說完那句話後就沒有人出聲了,淩靖回過神來,為這不恰當的一句話皺起了眉。

他不知道沈甫怎麽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出這樣冒犯的輕浮話語,不由得往後瞥了一眼,卻見原本立在身側的李飛舟無聲無息的完全躲在了自己的身後,垂著眼沈默著。

自從淩靖認識李飛舟以來,他從來沒有退縮過。

門外的雨夜逐漸侵襲,連淩靖都感到了徹骨的寒冷,他有心想要打破尷尬到令人無法呼吸的奇怪氛圍,於是搭著李飛舟的肩膀笑道。

“進去吧,外面太冷了。”

手剛碰到李飛舟的肩,他就眉心猛地一跳,這才發覺李飛舟整個人都在發抖。

這是一種細看才能發現的,好像因為過分壓抑激烈的情感而無法控制的,本能性的發抖,淩靖甚至聽到了他牙齒打戰的咯吱聲響。

他露出了吃驚的神色。

他知道李飛舟只是一個劣質alpha,所以在優質alpha面前會被壓制,可他都已經習慣了淩靖收斂起來的氣壓,平時的表現也都很正常。

況且現在沈甫也沒有釋放出任何極具威懾的氣勢,怎麽李飛舟會怕成這樣?

好像他怕沈甫,怕到了骨子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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